到了就静下心来看看这篇文章吧
当这栋五层的楼房倒塌时,霜正在一楼的办公室里加班,吃着石给她送来的夜宵。
他俩是一对新婚数月的小夫妻,恩爱非常。
由于两人不在一个城市,几经努力仍无法调动到一个城市。
直到半年前,石才辞去了工作,只身到霜所在的城市。
霜有一份报表必须在明天上交,但因为搞错了一个数据,使得总数一直对不上。
不得不在晚上继续加班,到了10点半却还没找出问题出在哪,
于是打了个电话向丈夫诉苦撒娇。
于是石带了夜宵来陪她的妻子,并和她一起查对着文件中的数据。
见丈夫走进办公室里,霜满肚的烦乱立刻烟消云散。
石,一直是她的支柱,
在外人看来,她是位很能干的女孩子,
但在石前面,她永远是个小女人。
看着丈夫的英俊的脸庞,心情就象窗外的星空一般,灿烂无比。
石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发,命令着说:"乖,去吃东西。我来查。"
于是霜乖乖的端着夜宵坐到石的对面,一边吃着一边满含柔情地盯着他,
他的脸,他的一切,是她永远都看不厌的。
她相信,只要丈夫出马,这世上便没什么办不到的事。
果然,不到一刻钟,石便找出了那个错误,
正微笑着想调侃他的妻子几句。
而就在此时,这栋早在一年前便说要拆而勉强使用至今的办公楼,
似乎在此时再也承受不起负荷,
竟毫无征兆的轰然一声倒塌了。
几秒钟之内,两人便被埋在了废墟之中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霜从昏迷中醒来时,
眼前一片漆黑,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。
身上压着一条空心水泥板,但运气不错,
这条水泥板的另一端却被另一条水泥板支撑着,
只是压在她的身上令她无法动弹,却不会令她受伤。
刚才的昏迷是因为有东西砸在了她的头上,
另外腿部不知道是被什么砸到,
骨头似乎断了,并好象在流血,
但因为板压着,她摸不到自己的小腿。
肩背处也有痛感,一摸也在流血。
"石!石!你在哪?"
霜猛然想起了她的丈夫,叫着。
没有反应,她怕极了,嘤嘤哭泣起来。
"霜,我在这......你怎......怎么样?有......有没有......受伤?"
石微弱的声音从她边上传了过来。
她记起来了,在倒塌的一瞬间,石是扑过来一下压在她的身上的,
但现在怎么会分开,她已经想不起来了。
"老公!你......你怎么样?!"
霜听着丈夫的声音大异平时,惊恐地叫着。
"我没事。只是被压着动不了。"
石忽然平静一如平时,
说着:"宝贝,别怕,我在这,你别怕!"
霜感觉石的手伸过来碰到了她的臂,急忙用手紧紧地抓着。
石握着霜的手,有些颤抖,
但有力,令她的恐惧顿时减轻了许多。
"我的小腿好象在流血......"
霜继续说着:"一条石板压在我的大腿上。老公,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?"
"怎么会呢?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。"
石紧了紧握着妻子的手:"用我的领带绑住你流血的腿,够不着小腿就绑大腿,越紧越好。"
霜照丈夫的话,把流血的腿给绑住,
但由于力气不够,并不能有效的止住血流。
如果没人来救他们的话,岂不是流血都会流死了吗?霜恐惧的想着。
手紧紧的拉着石的手,只有这样,她才能不那么害怕。
她突然觉得丈夫的手在抖,难道石也在害怕吗?
这时,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老鼠的叫声,霜尖叫了一声。
她生平最怕的就是老鼠,
现在这情形,老鼠就算爬到她头上,都无力抗拒。
"老婆,别怕。有我在呢,老鼠不敢过来的。过来我就砸死它!"
石知道霜在怕什么,
故意轻松的说着:"老天故意找个机会让我们患难与共呢。你的血止住了吗?"
"没有,还在流。"在石的玩笑话中,霜也轻松了不少:"唉,死就死吧。反正你跟我在一起,我什么都不怕!"
霜想起了三年前和石认识的情景,
那是她大学最后一年的实习期,在石所在的城市的一个公司里工作。
有一天,两人在一部电梯里偶遇,
石的脸上充满着惊艳的神色,霜仿佛视而不见。
只有两种男人能引起她的关注,一种是聪明的,另一种是英俊的。
而在电梯里呆望着她的男人,霜在他英俊的面庞里明显地看出了智慧。
似乎很玄妙,但后来的了解也证明了她看人的眼光,石无疑是一位极其聪明的男人。
但只有对着她时,才会显出些傻样来。
霜想着想着,几乎快要笑出声来。
有一次,霜的肚子痛极,倒在床上脸色煞白。
石坐在她的床边,心痛使得他的脸色比她还白。
他脱去外衣,躺在她的身侧,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。
一丝一丝的温暖从他的身体传至她的体内,她沉醉在他的怀抱中,
竟忘了那本是难以忍受的痛楚。
爱情的力量,有谁能解释的清楚呵。
两人静默着,都知道除了等待之外,他们毫无办法。
霜感受着丈夫的手,继续想着以前的往事。
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说,是她追他。
那次邂逅后,她便终生不悔,
而石却一直以为是他在苦追她,
这傻子哦,我不给你制造机会你怎么追啊,霜微微的笑着想。
两人在不同的城市,彼此的父母也都不是很赞成,
但他们心里都知道,这一生只会爱对方。
这种爱,只有当事人才会明白。
在漆黑一团不闻一点声响的废墟里,霜却沉浸在回忆中,
柔情似水地轻声对丈夫说:"石......我爱你!"
石紧了紧握着妻子的手作为回答。
霜继续回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。
石每隔几分钟便会跟她说话,使她不感害怕。
但是,她想睡了,感到很困倦。
"石,我累了,我睡一会儿......"霜低低的说。
"不能睡!!"石大声的喝道。
反应如此强烈令霜吃了一惊。石紧紧的握着霜的手,
说:"听我说,你要控制自己,千万不能睡!
你在流血,困倦不是因为疲累,而是因为失血,
如果睡了,就不会再醒!知道吗,千万不要睡。跟我说话。"
霜想控制睡意,但那种强烈的困倦,
却似乎抵挡不了,真想就此沉沉睡去。
石不断跟她说着话,说起以往的点点滴滴,
真想睡,真想让石闭嘴,但她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来。
她迷迷糊糊的听着,一直处在半昏半醒之间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听到那外面有一声沉闷的敲击声,
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!她兴奋地握紧丈夫的手,
叫道:"你听,有人来了!有人来了!!"石的手却松开了,
传入她耳边的是一声似叹息似呻吟的声音。
她也终于昏迷了过去。
这栋楼倒塌是在深夜,没有人想到会有人在里面。
直到早上,城建处才有人来勘察,
才听到附近的人说昨晚似乎看到有间办公室一直亮着灯,
但不知道有没有人。在查询了在这楼里的单位的人员后,
确定了霜在楼房倒塌时在里面。
于是通知了110,
医院急救中心和建筑队,组织人员抢救,
并有相关领导迅速到场指挥。
抢救是顺利的,
施救人员首先发现了石。
当抬他上来时,石的神智还是清醒的,
他拒绝现场医护人员的救治,并不肯上救护车,
嘴里不断喃喃的说着:"救她......救她......"
在场的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当看到石时,已经知道无救了,
也不勉强将其抬上救护车,因为可能稍一移动便是致命的。
只示意护士给他输血,但针管插入后血已输不进去了。
他的嘴边不断溢着血,这是内脏受了严重外伤的反映。
一只手已经断了,断裂处血已停流,
两条腿的骨头也全是粉碎性骨折。
致命的是,从他的脸色中看出,血几乎已经流尽了。
令这位医生奇怪的是,
按这种伤势是不可能坚持到现在的。
石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施救人员的举动,
很快昏迷中的霜也被救了出来,
石转向了医生,眼光里竟流露出乞怜的神情,
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。医生现在有点明白为何他能坚持到现在了,
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光,
迅速走到霜的身边给她作了一些检查和必要的治理,
然后让救护人员将她抬上救护车,回到石的身边,
蹲下身来看着他急切的眼光说:"你放心,她没有生命危险,
也没有严重的内伤,失血有点严重,但没关系,救护车上就有输血设备。"
当听到医生的话时,
石刹那间似乎绷紧了的眩一下放松了,
便委顿了下去,
眼光追随着抬着霜的担架。
医生不忍的看着,将霜平放在石的边上。
在场的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了这里,
偌大的一块地方,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。
石用着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,依恋地看着霜,看着他深爱着的妻。
那眼光流露出疼爱,流露出万般的不舍,
仿佛要将她的影象永远映在眼里。
他竭尽力想将那只没断的手抬起来,
但只能使手指微微动了动。
医生噙着泪将他的手盖在了她的手上。
石张着嘴,似乎在说着什麽。
一滴泪,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,而泪却使他的眼睛模糊,
他想看她,他想看着她啊!
医生懂他的心思,抖着手替他抹去了那滴泪,
但他的眼睛大张着,却永远也看不见他的妻子了。
他走了。
只有看过石的伤势的这位医生知道,
为了妻子不感恐惧,为了他深爱的妻子不因失血致死,
在生命的最后关头,他硬是抗拒了死神几个小时,
他受的伤,是要忍受几个小时生不如死的痛楚啊。
上了年纪的医生也再控制不住,为这位素不相识的人老泪长流。
边上的几个小护士,早已失声痛哭。
直到霜的伤势全部复原后,
她的父母和哥哥才将石的死讯告诉了她。
当明白这是真的时,霜以妻子的身份要来了石的死亡通知和病历。
她一字一字的看着,脸上的神色很平静,令她的家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她哥哥说:"听在场的人说,妹夫在走之前,曾经跟你说过什么,但只有那位老医生听到了。"
她一言不发,独自出了病房,她的母亲在她身后跟着她,
见她径直走进了那位老医生的办公室,坐在他的对面。
老医生见是她
,微笑地说:"你的伤好了?还该注意休息,不该到处乱跑的。"
"我丈夫跟我说了什么?"
她直视着医生,语气大异平时,连起码的礼貌也不顾了。
她此刻只想知道石跟她说了什么,不想寒喧,不想说废话。
老医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,但瞬间便理解了她。
尽量的和缓的说:"他那时已说不出话了,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口型。"
霜也不继续问,只是仍旧盯视着他。
医生叹口气,似乎回到了当时,神情也变的很悲戚,
说:"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,当时他看着你,说的是:‘我爱你’,然后就......"
霜沉默着,脸色变的雪一般白。
医生正想着怎么安慰她时,只见她一张口,
竟喷出了一口鲜血。
半年多过去了,霜的父母将她接回了家住。
在这半年,她没有跟人说过一句话,也仿佛所有人都不认识。
给她水,她就喝,给她饭,她就吃。
其余时间便坐在自己房间发呆,
或对着挂在家中的石的遗像喃喃的说着话。
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了这副样子,
霜的父母在半年里似乎一下老了十岁。
所有医生对霜的病症都摇头,也去看过心理医生,
但不管医生跟她说什么话,她都是完全没听到的样子。
就这样又快过了半年,
霜的哥哥的小女儿来外婆家吃饭。
六岁的孩子看着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姑姑,拉着她的手也没反应,
不禁急了:"姑姑,姑姑!你以前说要带我去公园玩的,你骗人!"
外婆外公拼命的打眼色,但那孩子哪去理会,
继续嚷道:"还有姑父,他也答应过我的,哼,全说话不算话!"
听到"姑父"两字,霜浑身一震,
在她的身边,没有一个人敢提石,
这是她快一年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他。
竟也拉着小侄女的手说:"姑父答应过你的?好,我马上带你去。"
霜的母亲第一次听到她跟人说话,不由激动的哭了起来。
霜的父亲马上想到女儿的病情可能有转机了,
竭力压抑着颤抖的语气,
平静的说:"那好,霜,你就带她去吧。"
在公园,牵着姑姑的手,
张大眼睛问道:"姑姑,姑父呢?爸爸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,
但我又听见他跟妈妈说下星期是姑父的周年,
要去祭他。姑父是死了吗?"
"姑父死了?嗯,是吧。"霜若有所思。
小侄女来后的几天,霜明现复了许多。
跟父母不断的说着话,但他们都回避着石这个话题。
到了石的周年这一天,中午母亲去叫霜吃饭时,
却发现霜不在家里。正狐疑时,
儿子的电话来了,霜在石的墓前。
当父母赶到时,只见霜靠坐在墓碑前,
穿着结婚那天穿的礼服,眼睛闭着但嘴边却带着微笑。
她的哥哥和嫂子站在她的前面,眼睛都已哭的红肿,
霜的母亲一下便晕了过去,父亲浑身颤抖着走近,
看到幕碑上霜用血写下了几句话:
如果在天堂遇见你,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?
如果在天堂遇见你,你是否还像过去?
我必须坚强,但我做不到,我不属于这儿,我只属于你。
如果在天堂遇见你,你会不会紧握我的手?
如果在天堂遇见你,你会不会帮助我坚强?
我要寻找从黑夜到白昼的路,因为我知道我要找到你。
请带我走吧,我相信天堂里定会有安宁。
请带我走吧,我知道天堂里不再有眼泪。......